900万人一夜消失之谜

中国历史上曾经有一个民族，数百万人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失去了他们的音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凭空消失的民族

今天内蒙古赤峰市的北面，有一个叫巴林右旗的地方。这里山峦起伏，一派草原风光。

在附近的群山里有一片峡谷，当地人称之为瓦林茫哈。这是蒙古语，意思就是瓦砾堆。

峡谷里杂树丛生，遍地石块、瓦块。峡谷的背后则是奇岩突耸，山势绵延。

山丘之上有三处古建筑，由东向西一字排开。建筑物气势恢宏，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家的。

当地人长久以来口耳相传着一个传说：在古建筑的下面有3座1000多年前的古墓，古墓里有金桌子、银餐具、玉马以及数不清的金银珠宝。

不过谁也不知道这个传说是真是假。

传说久了，就被有心人给惦记上了。

20世纪初，当地一个姓廉的土豪打起了古墓的主意。

廉土豪是当地一所学校的校董，学校由于经营不善，拖欠了老师们一大笔工资。但是廉土豪其实人不如其名，他并不怎么清廉。土豪不愿意从自己的口袋里掏钱，就把目光投向了古墓，想发笔横财，解燃眉之急。

于是他找来了摸金校尉，就是职业盗墓贼团伙，一起研究盗墓方案。

终于在1922年的一个月黑风高夜，廉土豪带着摸金校尉等一帮人，挖开了三座古墓中间的那一个。

只见在墓道的尽头，耸立着一座巍峨的地宫，宽敞气派。在地宫的入口处，还有一块蓝底金字的招牌，上书「宁静宫」三个汉字。

但是一伙人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主墓室和两个侧墓室都积满了水。

主墓室长9米，宽5.6米。这个时候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蓄水池，池底全是泥浆，压根就分不清哪是宝贝，哪是石头。

廉土豪一咬牙，做了个决定：抽水寻宝。

盗墓团伙开始抽水，由于不能够白天干，只能够夜深人静的时候开工。仅抽水这个活就足足干了两个月，才把水抽干。

等水抽干，廉土豪一伙人一看，心里哇凉哇凉的。原来古墓已经被人捷足先登，早就被盗过一回了，没有宝贝了，廉土豪一伙人只捡到了一些古代铜钱。

虽然没捞着宝贝，但是因为盗墓动静太大，山里古墓挖出了宝贝这个谣言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巴林右旗和周围的地区。

隔壁林西县有一个人听到消息动了心，他叫凯尔文，是一个比利时的天主教神父，当时正在林西县传教。

他听说瓦林茫哈有古代大墓出土，于是也趁着一个月黑风高夜，带着另一伙盗墓小分队偷偷赶到了古墓里面。

不过，凯尔文神父不是来挖金银宝贝的。凯尔文是一个中国通，他断定这种大墓都会有墓志铭，他是来挖掘文物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小分队在淤泥当中挖出了四块正方形的砂岩，上面刻满了文字。凯尔文神父高兴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但同时他又犯了愁，因为每块岩石都有700多公斤重，没法带走。

凯尔文的盗墓小分队会查风水会挖宝贝，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处理文物，也不懂怎么样拓碑文。大伙只好老老实实的依照神父的吩咐依样画葫芦，花了整整5天时间，愣是把所有碑文给描摹下来了，然后把石碑就地掩埋。

凯尔文的判断没有错，这4块石碑，确实是非常有价值的文物，是辽兴宗耶律宗真和他的皇后仁懿皇后萧达里的两份哀册，也就是帝王、皇后的墓志铭，它们分别由汉字和契丹文双语写成。

得意洋洋的凯尔文，立刻把自己的发现发表了出来，马上就被一位汉学家转载到了20世纪初国际上最权威的汉学报刊《通报》上面，这个发现狠狠的把世界震惊了一把。

为什么？

因为这是从12世纪辽朝灭亡以来，契丹文字再次重见天日。

如果说契丹文字比起3000多年前的甲骨文，更加是无人能解的天书，可能很多人会觉得夸张，但是这确实是真的。

甲骨文虽然时间久远，但是有后世流传的其它古文字和它有关联。比如周代刻在青铜器上的金文、后来的篆字、古籀文等等，可以从这些文字的造字逻辑上去倒推甲骨文的意思。也就是说不怕一种文字很古老，只要在一个活着的文化体系当中有它的后代就好办，就能够从基因上倒推回去理解它。

可是契丹文的难搞之处在于，它造字的时候所遵循的规律对我们非常陌生。

公元1215年，大辽天祚帝被女真人俘虏之后，数百万契丹人迅速烟消云散，不知去向。辽朝留下的文献被后来的女真统治者系统的破坏，也对它搞了文化灭绝。

而契丹的后人们隐姓埋名，不再使用祖先的文字。语言和文字这个东西，它只有被使用才是活着的，只要有一代人不说不写，它就消亡了。

同时又没有别的民族学习契丹文字帮它保存，所以称雄了北亚和东北亚200余年的大辽帝国，随着它闪电式的崩溃，契丹文化和契丹文字也闪电式的消亡，数百万契丹族人如同一夜之间从历史记载中消失了。

他们去哪了呢？

这成了历史研究当中的一个天字号谜题。

我们对于辽朝的全部了解，除了来自于评书《杨家将》，还有宋史的零星转述，那剩下的几乎都来自于元朝人脱脱所主持编修的《辽史》。

他是收录了从辽建国到灭亡210余年的历史，对于辽建国之前的契丹族历史和辽灭亡之后，大将耶律大石所带领少数契丹人逃到中亚建立的那个西辽，也有很简单的记载。但是关于西辽这部分由于过于简略，所以对中文圈来讲就不入史，够不上史书的资格。

可是就这么一本内容相当简化的《辽史》，在中国的24史当中也是相当不过关的。

脱脱丞相主持编修了宋、辽、金三朝的史书，修史期间正赶上元朝末年，局势动荡，财政又紧，真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还得赶工。

而《辽史》花的时间最短11个月就成书了，那当然就是萝卜急了不洗泥，土豆急了不削皮。辽朝的资料本来就少，资料的收集、考证、校对这些活又由于时间紧张，人手紧张，干得很粗糙，所以到处都是漏洞。

一件事情被错当成两件事情来说；一个人在书中不同部分被写成了两个人、三个人，这种低级吐槽的事情，在《辽史》当中多的数不过来。

而且这还不算完，让后人更加抓狂的是，就这么一部极简版、吐槽版的《辽史》，第一次成书的时候，元顺帝至正五年只出了100册，连图书馆都不够放的。后来倒楣催的，这100册还失传了。

我们现在看到的《辽史》哪来的呢？

是在明朝初年东拼西凑凑出来的，只能算是二次吐槽版。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没辙，只有看它了。你说你看不惯，看不惯只能凑合着看。

于是就造成了这么一种情况：契丹人对自己的历史是怎么说的，没有文献留下来，不知道。别人说的，又七零八落不可靠。

这个困境延续了六、七百年没有头绪。

直到20世纪初，凯尔文发现的石碑面世，才有契丹人自己的文献浮出水面。

既然在内蒙古的瓦林芒哈发现了大型契丹陵墓群，那继续挖下去，就能够找到更多文献了。

时间一转眼又来到了1930年，一个叫汤佐荣的人出手了。

他是当时热河省主席汤玉麟的儿子，汤公子这回是带着军队浩浩荡荡来到了瓦林茫哈，把一左一右东、西两座陵墓也给掘开了。

东陵是辽圣宗耶律隆绪和他两个皇后的陵墓。

耶律隆绪就是评书《杨家将》里大名鼎鼎的萧太后的儿子。

而西陵是辽道宗耶律洪基及其皇后的陵墓。

在这两座陵墓里面，确实是找到了不少珍宝，还有契丹文的哀册和文献。契丹人刚健质朴，这些文献都是刻在几百公斤重的大石头上。

汤公子虽然贪财，但是也懂得文物的价值。汤公子花了大力气，把这些沉甸甸的文献运回了沈阳的汤公馆。

后来汤公馆就变成了辽宁省博物馆，这些石碑就成了镇馆之宝。

一下子出土了这么多契丹石刻文字，让专家们非常兴奋。可是一看立马又傻眼，一堆字摆在面前，写的是啥没人认得。

因为金章宗在1191年下令禁止契丹文字流通之后，契丹文就退出历史舞台了。

金庸小说《倚天屠龙记》里的人物之一耶律楚材，都得专门跑到当时中亚的西辽去学习契丹文，他是史书记载当中最后一个会契丹文的人了。

于是20世纪的专家们就开始了漫长的破译契丹文的过程。

最缺的是字典，双语对照的材料也非常少。那开头所说的凯尔文发现的辽兴宗和他皇后的哀册就是很难得的双语对照材料了。

所以破译契丹文字的工作，到今天都进展得很缓慢。

对于辽帝国灭亡之后，几百万契丹人去了哪儿这个问题，要从契丹人自己怎么说的当中找出线索，恐怕是希望不大。

契丹族的人口，从辽朝建立之初的200万人，到后期增加到了900万人。这近900万人随着辽朝的灭亡，在史书当中一夜之间似乎消失了。

那他们到底去哪儿了呢？

通过近几十年来对其它民族历史的研究，专家们得出了一个大致猜测的脉络：耶律大石所创建的西辽，后来被成吉思汗灭亡之后，西迁的契丹人不得不再往西迁，到了今天伊朗的南部。他们与蒙古占领军回鹘人和其他中亚民族融合，那么西迁的这支契丹人的血统已经消失了。

契丹族的另外一部分人留在了松辽平原和华北。

原来辽国统治的核心区先受女真人的统治，后来又受蒙古人的统治，但最终他们都放弃了祖先的姓氏，逐渐汉化，成了当今中国东北、华北的刘、王、李、郑诸姓中的一部分，已经完全融入汉族，作为一个民族的独特血统也消失了。

还有少部分契丹人跟随蒙古大军西征，留在了欧洲和西亚，也完全和当地人融合了。

千言万语，其实多数专家就一个结论：契丹民族早已经消失，他们的直系后人再也找不到了。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契丹人后世现世？

直到1992年，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云南保山市有一个施甸县，这里地处云南边陲，风景秀丽，时不时会有游客光顾这里。

有一天一群游客在村里游玩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欸，这个东西很奇特呀。

大伙发现，村里原来有一块古老的墓碑，上边写着一长串奇怪的称呼。写的是：皇清待赠孝友和平一世祖讳阿苏鲁千秋之墓。

读起来还挺费劲的，最关键的是在墓碑的右下方刻着两个奇怪的字。这两个字不是汉字，也不是任何一个云南少数民族的文字，没有人认得。

游客当中的有一位也不一般，他叫杨毓骧，是云南省民族研究所的研究员，是来到这里采风的。杨毓骧的直觉是，这两个奇怪的文字看起来像是契丹文。

杨毓骧把这两个字拍了下来，拿回去给契丹文专家一查，还好，这两个字是已经被破译出来的契丹文字。果然，杨毓骧的直觉是对的。

这两个契丹文的意思就是「长官」。

这下专家们激动了，难道说契丹人的直系后裔今天还有，已经被找到了？

专家们于是纷纷涌向施甸县。

当地一个叫蒋文治的村民告诉专家说：“没错，我就是契丹人的后裔，绝对保真。那个墓的墓主人阿苏鲁就是我们蒋家人的祖先。”

口说无凭，蒋村民还拿出了一本家谱，翻出家谱上最早的老祖，居然就是耶律阿保机。

耶律阿保机是谁？

辽太祖。

原来这家不仅是契丹人，还是契丹皇族的后裔。

蒋村民接着解释说他们家在金朝的时候改姓了「阿」；为了躲避战乱，后来又改姓「莽」；在明朝的时候被赐姓「蒋」，一直使用到现在。

蒋村民还说在施甸县一带，姓「杨」、姓「李」的蒲满人，也叫做「本人」，这一族人都是「阿」姓契丹人的后裔。

虽然有一手族谱这样的材料，但是这个说辞还是让专家们半信半疑。

但是他们在《元史》当中确实找出了这么一条记载：元世祖忽必烈曾经命令当时的左丞相慰问在云南大理生病的使都元帅，这位元帅就是契丹族将领名叫耶律忙古带。当时他正率领着嫡系的契丹族人部队征讨云南，结果一病不起，死在了云南。

那这样看起来，他的手下和家人就定居在了云南。

祖籍东北的契丹人，居然在云南世世代代安了家，整个穿过了中国的一条对角线，是不是很奇妙？

与此同时，在内蒙古一带也传来了好消息。

在整理少数民族文化的工作中发现，今天内蒙古的达斡尔族，很有可能就是契丹人的直系后裔。

那请问怎么证明呢？

在文献上找不出连续的线索，但好在当时DNA检测技术开始应用于考古，有了新手段。

于是中科院和中国医学院发起了一项当时很先进的项目，叫做「契丹古尸分子考古学」。

项目的开展方式是这样的：专家们抽取了在赤峰地区找到的10具契丹古尸上的DNA，其中有一具古尸专家们怀疑她是契丹公主，因为在她的墓里出土了凤冠。但她又不是后妃，而且陪葬品比同一时期的契丹宰相耶律羽的陪葬品还要奢华，还要精美。因此专家们把她的身份锁定为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女儿，她应该拥有最纯正的契丹皇室血统。

抽取了古尸的DNA之后，专家们又抽取了105份汉族人的DNA样本、20份蒙古人的DNA、还有专家们刚刚在云南找到的自称契丹人后裔本人的DNA样本，用所有这些DNA样本和蒙古的达斡尔族人的DNA做对比。

最后专家组说，结果显示本人和达斡尔人就是不折不扣的契丹人后裔。

结果到这，上千年的悬案总算是告破了。

大辽亡国之后，几百万契丹人今天留在中国的直系后裔总算是找到了。可是问题就来了：分子生物学考古，它就那么可靠吗？

有人说DNA测一下不就完了么，就知道相隔几千年的a和b他们俩是不是近亲了。

基因考古的难点

基因考古，远不像大多数人所认为的那么容易。你提取出古尸的DNA，和今天活着的人一对比就有结论了，没那么容易。

因为生物死去之后，DNA都会自然降解。

当然在低温、快速干燥，和高盐的环境当中它保存的时间长一些。那也就是长一些，所以一般能够拿到的DNA都是残缺的。

话说电影《侏罗纪公园》里面说的，经历了6000万年之久，还能够拿到恐龙完整的基因组，不是一两个基因片段，而是完整的基因组，再用现代基因技术再造出恐龙。

你就别说6000万年之前，6000年前死的生物你能够拿到几个基因片段都不好说了。

与其说这是科幻，不如说是魔幻。这么扯的情节，也只有《侏罗纪公园》才编得出来。所以说科幻小说作家其实是很难当的，不是你脑洞够大就行的，你得做好终生面对杠精的思想准备。

而且基因考古还有两个难点。

第一就是污染。

考古人员自己的DNA就是一号污染源。

人类的汗液、掉落的皮屑，甚至呼出的空气当中都可能带有自己的DNA。

从古尸当中能够分离出来的DNA本来就少，一旦掺进了考古人员自己的DNA物质送到实验室，这样测出来的就不是古尸的遗传物质了，是你自己的。那这样的话，还没等证明这具古尸是不是契丹人的祖先，你就要先迷惑是不是挖到你自己的祖先了。

第二种污染源，就是实验室里面的微生物、人体的DNA和扩增出来的DNA。

所以，要想分子考古出真成果，对整个考古过程中的DNA取样、实验室的条件、实验方法、污染物和污染源的处理，都是有非常严格要求的。即便全都做到了，污染也不能100%的排除，但是结果会相对可靠一些。

所以说契丹古尸分子考古的结果到底准不准，那得看能不能从近千年前去世的契丹公主身上，提取到那种完整又未经污染的DNA。得是专家看过一手的详细数据之后，才能够下结论。

但好在几百万契丹人在大辽灭亡之后的去向，目前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